​好芯片，越南造？

最近，英伟达CEO黄仁勋环中国旅行，8天去了4个国家，参加了很多活动。

话说的不少，也说得很好听。

昨天，老黄拜见越南总理范明政，说，越南在半导体和AI产业的发展潜力很大啊，老夫很喜欢！

范明政：咱这地儿好啊，人也淳朴，遍地都是不要钱的青壮，就盼着老弟你来呢。

黄仁勋：老哥的国家、就是我的国家！我宣布，越南就是英伟达的第二故乡，就在这搞半导体基地。

什么？浓眉大眼的黄仁勋，这就叛变了？

不是看不起越南人。

拼手机、装汽车，他们肯定没问题。但现在就让他们造芯片，步子是不是迈得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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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南是典型的制造业大国，电子产品出口额占GDP比例超过40%。但这些电子产品最核心的芯片，全部是进口的，高依赖性和低附加值的特性十分明显。

早在2007年，越南政府就出台了“越南半导体战略”，试图打破长久的困境，目标在2020年之前，建立一个涵盖设计、制造、封装、测试所有环节的完整芯片产业链。

结果大家都知道了，没搞成。

最终，只是在胡志明市建了个13公顷的芯片产业园区，产值非常有限。

2014年，越南政府又与富士通集团合作，计划在河内建立10纳米芯片制造厂，预计2017年投入运用。

这个项目，一拖再拖，现在都快2024年了，依然没有实质性进展。

此外一些比较小的芯片项目，还有很多，基本都以失败告终。

原因有很多，老生常谈的：人才缺乏、技术落后、资金不足、市场需求不明确……

以上这些，都各有道理，但并不是最根本的：越南自身的定位和战略问题。

英特尔在胡志明市的芯片组装工厂，来源：官网

现阶段的越南，才刚刚开始承接中国的部分订单，在全球产业链中的定位是加工者，科技、工业、经济水平还不足以支撑高端制造业。

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们还要急着在芯片上做文章呢？

有部分历史原因：越南对庞大的中国，始终持有非常深的戒备心理。

这种心理的具体表现之一，就是在诸多领域，特别是基建领域，有意识地与中国保持距离。

比如，越南选择日本而非明显性价比更高的中国，承建其南北高铁。

而历史问题，刚好又与现实对应上了。

越南半导体制造的大背景，是中美持续的科技竞争。

白宫方面称，为避免过度集中风险，必需将半导体制造分散，即“中国+1”战略。

越南是最重要的外包对象之一。

越南毕竟拥有1亿人口，而且经济增速快，对电子产品需求越来越旺盛，本身就是个非常优质的市场。

同时，越南政策优惠，近些年吸引了众多跨国企业投资建厂，尤其在电子产品组装方面，已经形成了一定的规模。

更重要的是，越南是美国在亚太地区的重要棋子之一，有足够的动机增强它的话语权和影响力。

基于以上三点原因，今年9月，拜登在访问河内期间，就宣布将越南升级为全面战略伙伴，建立新的半导体合作伙伴关系。

白宫都发话了，企业当然要跟进。

10月，美国半导体封装和测试服务提供商Amkor Technology，投入运营位于越南北宁省的封测工厂，总投资额16 亿美元。

美国电子设计自动化公司Synopsys，在胡志明市成立半导体设计和孵化中心。

美国芯片制造商Marvell Technology也宣布，要在胡志明市建立“世界级”半导体设计中心。

此外，还有拉姆研究、应用材料等知名芯片企业，包括本次的英伟达，都在越南展开了各种合作和投资项目。

非常热闹。

除了zz正确，企业来这办厂最看重的，除了已成规模的电子产业，更是廉价的劳动力。

廉价的劳动力，确实是制造业最重要的一环。

但这行水很深，一般人把握不住的。

一说起制造业，大家脑子里浮现的，除了工人在辛勤劳动，就是各种机械辅助。

这机械要动起来，最关键的，其实是电。

越南大致电力公司管辖示意图

02

早在2019年，越南总理就信誓旦旦地说：越南必须成为世界工厂。

这口号剑指何方，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很遗憾，电力并不这么想。

今年夏天，越南电荒的新闻曾多次登上热搜，北江省、北宁省多个地区轮流停电。

而这些靠近中国的区域，正是外企在越南建厂的集中区域，包括佳能、三星、富士康在内的一万多家企业，都收到当地电力公司通知，要求工厂也轮流停电。

停电，那就是停产的意思。

多次，越南欧洲商会呼吁，政府必须尽快解决缺点问题，否则会失去“可靠的全球制造中心”地位。

问题是，越南自己能解决吗？很难。

越南河内，停电的街道，来源：美联社

据越南工贸部数据，预计2023年电力生产量和进口量，将达到2806亿千瓦时，同比增4.6%，达到全年计划的98.6%。

没到100%，意思就是，万一天公不作美，像今年夏天那样的全国停电，仍有可能发生。

这还是不考虑扩大工业产能的前提下。

要想加速发展制造业，电力缺口必然不止1.4%。

不解决缺电的问题，越南制造业很难真正起来。

说到这里，越南真得好好感谢下，国际上那些上蹿下跳的环保组织的八辈祖宗。

2019年4月，日本国际协力银行答应，要在越南投资建一个超大煤电站。结果没到一年，在环保组织的打压下，说好的273亿rmb融资，就泡汤了。

大型火电站泡汤，直接打乱了越南的电力布局，不得不取消与俄罗斯、日本合作的两个核电站项目。

没办法，家小底子薄，得解约资金去多建点廉价的小型火电厂，解决燃煤之急。

其他电力，又怎么样？

最关键的是水电。

越南想用水力发电，基本是想屁吃。

越南全国都没有一条完整的河流，好不容易在最南端有个流量比较大的湄公河三角洲，结果上游的邻国老挝可劲儿修大坝。

这没办法的事，谁让上游在人家那儿呢？

2020年，老挝还与中国大唐集团建了第六座大型水电站。

发来的电干嘛用？当然是卖给越南。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就是这个意思。

据越南第八版电力规划、以及2019年与老挝签署的合作协议，到2025年之前，越南将从老挝的6家发电厂购买3000兆瓦电力，到2030年购买5000-8000兆瓦。

中南半岛河流分布，来源：榆树网

当然，老挝这点电，自己用倒还罢了，搞工业化那必然是不够。

谁还有电？只有北边的大家伙。

本来，越南的野心很大。今年5月，越南政府通过《第八个国家电力发展规划》，计划投入1347亿美元发展电力，并于2030年以后不再建设新的煤电项目。

这是要一口气完成能源转型和电网打造。

同时，早在2016年，越南电力部就停止从中国广西省进口电力。2021年更进一步宣称，到2025年将完全停止进口中国电力。

但这明显是想多了。

至少在现阶段、以及不远的将来，越来想摆脱中国电力卡脖子自己发电，纯粹是找死。

越南对华的电力依赖，体现在两方面。

一个，是直接找我们买电。

5月23日，广西省与越南签署110千伏深沟至芒街联网工程购售电协议，时隔七年首次恢复为越南提供稳定电力供应。

而早从2004年至今，云南一直源源不断为越南输送电力。

另一个，是我们帮他们发电。

水电方面，比如越南小中河水电站，是东南亚第一高水头卧式机组，由中国企业以合资的形式建立。

火电方面，南方电网、中国电力和越煤电力合资投建的永新燃煤电厂，将在特许运营期满25年后，无偿交给越南政府。

光伏方面就更不用说了，中国是全球最大的光伏设备生产国。仅2021年，在没有发布任何政策的情况下，越南新增光伏装机量就接近1GW，设备几乎都进口自中国。

……

今年1-7月中国硅片出口情况，来源：机电进出口商会

以上这些体现出的，就是越南目前电力还无法实现自足。

连电都不够，怎么去扩大生产？

更加之，中国用电成本相当于菲律宾的86％、柬埔寨的78％、泰国的75％和越南的65％。

缺点就算了，还贵。

电力供应问题，相信越南在未来肯定能解决，但未来还有多久，不得而知。

至少在目前，英伟达想在越南造芯片，造肯定是能造出来，但效率能否跟得上，成本是不是真的低。

还有待观察。

03

即便抛开能源成本，以及其他杂七杂八的运输成本。

只看人力，越南造芯片，有没有搞头？

还是上面那句话。

搞肯定是能搞出来，但效率和成本，真不敢保证。

时至年末，你知道到越南办厂的中国企业，最担心什么吗？罢工。

和中国人一样，春节也是越南人家庭团聚、互相祝福的时刻。

近几年，由春节假期问题引发的越南工人罢工事件，层出不穷。

敢让我们加班？罢工！敢不发（少发）奖金？罢工！

他们可不止在春节罢工。

比如今年10月，一家中资厂雇佣了7000名越南工人，突然要求涨工资。

涨就涨么，好商量……没想到这群工人直接班也不上了，结伴堆在厂区外面闹罢工。

不涨工资，就不回去。

这类新闻，可太多了，几乎每一两个月都能刷到。

越南工人，不羁放纵爱自由。

毕竟曾被法国统治了70年，法国人就特爱罢工，越南人自然有样学样。

甚至青出于蓝。

越南人大都信奉佛教，全国佛教徒约有2000万人，讲究的就是钱财乃身外之物。

这非常要命。

众所周知，制造业一旦来了订单，铁定是要加班的。

实际上在国内，只要你给加班费，大家都抢着加班，大部分工人都是靠这个赚钱的。

但在越南，你鼓动大家赶工，说：钱给够。

然后，就罢工了。

这一来二去的隐形成本，真不低。

当然，这也没什么好指责的。

有些人，总会批判越南人懒，然后自豪地拿中国工人对比。

但说实话，我挺羡慕越南人的。

生意归生意，生活归生活。

越南人至少还在生活。我们这么卷，究竟为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