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媒体、食利者与智商税的江湖恩仇

曾几何时，JG领导的意见、券商合规的大刀锋利无比，卖方研究中一段段有瑕疵的结论被果断删掉，一篇篇有疑虑的报告直接被雪藏，市场上没有形成系统的打假势力，脏乱差公司最烂的结果就是直接不予覆盖研究，搞得后面企业们横行无忌、天下无敌。

于是，市场上出现了各种奇奇怪怪的财务报告和财务行为：有货币资金和大股东质押比例双高的，有短期借款尾巴翘上天的，有利息收入与账上货币资金和理财利息不匹配的，有硬生伪造银行流水的，有生物存货自动跑来跑去的，有存货盘点减值不老实的，有应收账款与其他应收款畸高的，有经营性现金流与营业利润比值极低的，有预付账款常年高企的，有在建工程迟迟不转固定资产的，有毛利率远高于同行却说不出原因的，有大客户实控人是企业高管却宣称不是关联方的，有大客户社保缴纳员工人数小于5人的，有大客户注册地和关联公司注册地同一栋楼的，有大客户注册资本才100万却营业往来流水动辄上十亿的，有商誉占企业总资产超过40%的，有项目并购溢价率超过2000%的~~~等等等等，还有许多这里天柱君就不继续列了，列也列不完~反正个个都是投资大神，分分钟实现小目标几个亿。

其实会计准则就在那待着，多年来改动不大。企业在会计准则的限定下创新腾挪的空间和把戏就那些，能开发的伎俩基本都开发出来了，像贾布斯那样高水平、有创新、能蒙住市场绝大多数人的专家还是少。伎俩看的多了，虽然不能摸个底清儿掉，但大概也就能知道咋回事、有没有风险了。

在信用扩张阶段，资金来的容易，请个LD，找个大树，收个银行，就架起干锅支起杠杆往死里干，反正金融创新从来都不是增加市场深度广度搞价格发现的，反正券商从来都是帮忙规避监管、替大股东搞融资搞减持来的。现在紧信用了，三个盖子盖不住十个锅了，就漏了。

最近两年自媒体涌现的比较活跃，随便开个公众号、立个牌头就能开始写东西，其中不乏众多能人高手。天柱君之前和一些市场信评大拿聊天，这帮人对公司的研究其实很深入，对公司的实际大多也很了解，天柱君曾经问他们为啥不把没列入投资库甚至投机库的债券发行人全部写一遍，干死他们，得到的回复大多是“很多民营企业，其实啥没有企业家精神也没有企业家才能，靠国家东风和胆大妄为才发的迹，大多是路径依赖的，不写不容易挂，后台没倒也不容易挂，写了有可能真挂，要挂时就会到处撒泼，真挂了容易误伤同侪，自己还没捞到好处，所以懒得干！”

天柱君对目前的一些自媒体动机做了些分类，初略的分分大概有三种：

★有些人写东西是别有用心，认真写完研究材料发给公司就要公关封口费，遭到拒绝后就发出来猛打闷棍。这个需要比较大的勇气，一方面白道上容易招致法律纠纷，分分钟被对方律师递函；另一方面黑道上容易挨整，什么发恐吓短信打骚扰电话，寄狗屎大便，扬言捅刀子浸猪笼的都有。虽然这个属于生快财之道，但是属于高危业态。

★有的人纯属看不惯不法行为，也没想着挣钱，就是有良心想做成点事，展示一下存在感和实力，维护一下公平正义，就像之前的调查记者。看你在市场上无法无天，天天亿万级别的诈骗来诈骗去居然没人管也没人罚，就是要在市场上搞点事，发个自媒体把你裤子脱了漏出腚。

★再有的人其实就是商场上或政坛里的对手方，或者纯粹是斗争的工具，或者专业做空者，就是要客观分析再添加一点疑问引起诸多遐想，就是要恶意整你，要么融券卖出后把你股价搞得低低的再买回来，要么就是引发公募基金强制大幅度折价卖出，把对手的净值整垮，从而达到利己的目的。

在特定环境下，股票和债券发行人的脆弱性大大提高了，尤其在中国，骗子公司横行，财务造假遍地，在经营性现金流与营业利润差异极大、短债普遍长用的情况下，发点负面信息很容易做死一个公司，互联网又属于蓬勃发展的阶段，这给自媒体进行发挥营造了良好的生存环境。政府对这些事，看着眼里，气在心里，忍在手里，抓狂在脑子里，但回头想想这帮企业干的缺心事，咬咬牙决定给予的支持也有限。

新年以来，虽然好像宽信用有点起色了，但市场好像并不愿意买账，热闹还没有看够，大家众口相谈的网红债，好像都不约而同开始挨整了，市场拧成一股绳子喊出了预备齐。

先是KDX违约，被揪出账面150亿货币资金却搞不出区区10亿来还债一事，被痛批财务造假。人道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于是同为货币资金与大股东质押双高模式的DX、KM马上就危险了！

市场反应很快，大家马上联想到KM，自媒体画风一转，正要将对着KDX的炮口指向KM，KM自己先跪了，于是马上听说18KMMTN003净价14.9164元成交啦！不是70块，不是50块，更不是34.7块，而是14.9164块。14.9164块，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虽然KM是自媒体常年整顿标的，涉及货币资金与有息负债双高，经营性现金流与营业利润比值贼低，大股东质押比例贼高，存货减值盘点异常，但一直坚强的活着，听说JH有大力支持呢，所以14块成交后后面马上有人72接盘了。

对于DX集团，听说又被惠誉下调评级啦，有图有真相，估计后期也够呛，这里就不细说了，先预备一首凉凉吧。

再就是三安光电，这也是一只老网红，常年传说的隐秘大客户到底是不是关联交易方，市场一直只是怀疑没有实锤，上市公司也一再辟谣；销售净利率也一直高企，反正谁也说不清啥玩意。

去年12月中旬其实就有人爆料砸锤子，不过市场也没当回事，没砸动，这几天大家再翻出来看看，股价一顺溜就跌停了。

市场仿佛下定了决心要刮骨疗毒，自媒体也打了鸡血准备掀起了一波清理财务造假、打破经营神话的新高潮了！以上这些个例，看起来像是单独的民企由于紧信用融资受限受伤深重，是独立分布事件，但仔细想想，似乎远远没有这么简单：大家都是修炼已久的老网红，根基深厚，神通广大，自媒体其实一直在打击，并不是2019年发起的总攻，最惨的2018年为啥不翻车，偏偏要赖到资金松的不行不行的2019年来送死，明明违反宽信用时等级利差缩窄的常识嘛。说好的下沉资质、国企轮动到民企的投资策略哪里去了呢？

更宏观一点来看，最近环保、医药、保健、教育、新能源、娱乐等行业一齐跪地扑街，这其中的苗头不言而喻，老大哥点头了！这些行业其实都是中国官方描述的未来发展的大方向大战略，按理说前途无限光明，怎么会如此脆弱不堪一击就倒。从正常角度来看，未来谁能在战略性发展行业中掌握主动权，定好行业标准和行业模式，成为行业领军者，谁就能赢得未来30年，关键看谁布局的早动作更快。但是动作快慢都只是企业的小九九小心思，还得看老大哥们同意不同意。天柱君觉得问题的核心本质应该说是行业基础没有建好，企业没有核心竞争力，更多是凭借传统政商关系在运作，政府放出大补贴吸引产业资本进来，而产业资本则受之前大家挣快钱的影响，一开始就扑上来吃相特别难看。躺着就能混补贴，谁给你发展技术搞创新。

新能源车补贴多，给你做一辆老年蹦蹦迪配个破电池，这就是电动车，拿钱；帮政府搞环保处理废物补贴多，雇一辆环卫洒水车把污泥藏在车里偷偷运到邻里县城倒掉，就是处理好啦，拿钱；药价这么高，仿制技术造不出来怎么办，篡改一下实验和工艺数据就好了，卖钱；老大爷大妈这么笨，人傻钱多还想多活点时间，不卖点保健品给你那卖给谁，拿钱；年轻爸爸妈妈通过奋斗好不容易从底层脱离开来进入中产，怎么能放任小孩再次沦入底层，你这么焦虑不收你点课外费收谁的，拿钱；到处都是脑残看fbb和fcc，我人气这么高，不搞阴阳合同白不搞，拿钱。

看见没有，不止是金融地产互联网容易造富，其实各行各业都容易造富，中国市场大如天啊，人们笨如狗啊。大家平时只是觉得钱难赚，其实单纯的只是因为笨，不会圈占市场。在高手眼里，中国十三亿人，起码有十亿人还未开化，征收智商税妥妥的，是庞大的客户群体，Y爸爸选择女性购物作为客户群体、T叔叔选择学生游戏作为客户群体，大牛都有自己的战略大后方。小鬼们一样的，选择一个特定的客户群体，分析他们的需求和弱点，不要脸不要皮，想个损招对付他们，不愁钱不来。

但这些办法最近都吃不开了，核心原因是老大哥家也没有余粮了。之前经济大发展，老大哥有增量余粮多，你多吃一点我多吃一点无所谓，哪能被扣一个与民争利的大帽子呢，那太傻逼了。现在发展战略机遇期快没了，经济进入存量博弈期了，老大哥家也快没有余粮了啊，市场民众居然还眼巴巴的高喊着大规模五万亿减税，老大哥心里喊：减你妹啊，老子没钱啊，财政早就捉襟见肘了，你当我豪礼大放送啊。

大力推行的供给侧改革，本质不就是国企困难了向民企征点税贴给国企吗，后面民企困难了再通过向国企多缴点利润再减点税放给民企吗，一收一放就有空间了。高声呐喊的减税让利，统统都是结构性的，一方面减点，一方面加强。这里给民间减点税，那里搞点社保征收从人社部划归税务局啊，这里减点个税，那边搞个税费综合征缴。为什么政府不直接给他们补贴，为什么不直接爽快减税5万亿，是真没钱了！来回折腾这是存量时代最亮眼的标志，实在扛不住了，只能朝食利阶级和智商税毛神们开刀，于是老大哥们大呼一声：虱子，快从身上滚下去；混账，快放开那个韭菜，让我来！

存量博弈下，哪里还能再忍受食利阶级在身上吸血扒皮，所以环保整治趋严，环保板块废了；所以补贴减弱，新能源板块挂了；所以医药带量采购价格削减80%，医药板块绿了；哪里还能忍受智商税毛神们大肆收割自己的韭菜，你割爽了那我割毛啊，所以权健被丁香医生轻松击倒，老板十几天就入了刑侦；所以兽爷一篇文章，一个上市公司就要退市；所以红黄蓝挨整顿，民营教育歇菜；所以崔叔叔一句话，娱乐圈阳萎了。看似老大哥们和zb家共治天下，殊不知危机时刻，老大哥把牌一扒， zb家也是一顿美味的点心。

天柱君最近去了五台山和南方，在地方基层的最深刻的感受就是，到处都是“扫黑除恶，坚决铲除黑恶势力“的标语，不下百次，再想想如今市场上的情况和结果，老大哥们应该是各个市场各个区域全面开动了，也默许吸纳了自媒体成为打假除恶战斗的马前卒了。

话说回来，因为看见，所以恐惧，自媒体的觉醒只是民众智开的一种体现，这是食利阶级和智商税毛神们最担忧和恐惧的，他们除了面临老大哥的高压政策，还得再提防变异的韭菜割手。

话又说回来，因为看见，所以贪婪，如何管理这种民智开化也很重要，因为温顺的豺狼吃了多年的青草，再碰到血腥的东西会变成更凶狠残暴，该如何约束这张嘴？老大哥们想必对这个自媒体舆论也是又爱又恨：爱的是有民意给自己鼓劲助力推进深水改革了，恨的是都变聪明了以后该怎么管教。

金融市场打假纠错想必还将继续，市场的网红们应该依然危如累卵，违约风险可能依旧多发，天柱君还是建议大家坚决规避风险，不过要是10块钱能买，也是可以买点玩玩。由此造成的民间经济衰退该如何权衡，老大哥能忍受得住多大的程度的冲击，我们将拭目以待。

Ps：最近又跑出一个小罐茶事件，《年销20亿，小罐茶去年把炒茶的大师累坏了》，好像又一个征收智商税的要倒下了？大家可以百度一下，接着吃瓜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