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伟：民营经济与扶持之手

作者：钟伟

中国私营经济发展历程

回顾中国私营经济的发展历程。

在1949年之后的一段时间，私营经济曾经有过短暂的发展。但从1954年秋天开始，中国实行公私合营，民营经济也慢慢地退出了工业部门。到1958年春天之时，“一大二公”的公社运动开始。经过1954年公私合营和1958年公社运动之后，整个私营经济、民营经济部门基本上就从中国的经济体系当中消失。

在彼时中国的经济体系中，国有经济成分占绝对份额，集体经济也占据相当一部分的份额，私营经济则处于边缘或者是黑市的状态。按照当时的话表述，中国国民经济到了崩溃的边缘，这时我们要让市场化机制这只无形的手开始发挥作用。当然，这种民营经济在早期发展的时候，都是非常脆弱的。

1979年11月，一名叫做章华妹的浙江女子，获得了中国第一张个体工商户的执照。随后，个体户在全国忽如一夜春风来，遍地冒出来。这个景象有点像今天的古巴。

另一个人物比章华妹更有名，他就是外号：“傻子瓜子”的年广久。年广久炒瓜子炒成不仅是万元户，还是百万元户。他为什么被叫作傻子呢？因为传说他称瓜子不仅不短斤缺两，还会多给人家一把。他曾因“流氓罪”、“经济罪”等原因多次入狱。邓小平多次提到过年广久的“傻子瓜子”，这就是我们非常稚弱的民营经济发展时期。

然后到乡镇企业、国有企业承包制的改制、第一轮的改制，第二轮的改制等。民营企业就逐渐发展起来了。回首往昔，中国的民营经济成就有多大？

中国的民营经济创造就业超过80%，创造GDP和投资、固定资产投资超过60%，创造的税收也超过60%，因此，民营经济就这些总量的指标来看的话，已经处于一个非常重要的地位了。

如果我们对比分析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的总资产、负债和净资产的情况，大概可以看出，国企的总资产大概有150万亿，总负债超过100万亿，净资产大概50万亿左右，净资产的收益率大概16%到17%之间；民营经济的净资产肯定是超过50万亿，而资产收益率可能在8%-10%之间，这就是我们现在的庞大的富有效率的民营经济。

民营经济特点

民营经济发展到今天有什么特点呢？

第一个是中国式的产权安排。

中国的政府，民营企业和居民之间的产权边界划分并不是特别清楚，也就是说保护产权的制度在西方国家是铁板一块，没有弹性，而在中国那是一橡皮筋，没有泾渭分明的、特别清晰的产权边界，但有一个大致认可的弹性产权边界。

说这是一个制度的缺陷也不太好说，举个例子，公私合营的时候肯定是政府占了私企的便利，国企改制的时候，肯定是私企占了政府的便宜，即便到现在，有一些房改房，福利房等等，政府替住户们粉刷外墙，改善小区环境，这个其实是住户占了政府的便宜，所以在中国产权制度从来就不是一个铁板，而是一块橡皮筋，有其合理性，但也带来一系列的问题。

第二个特点就是所谓的企业家精神。

我真不太了解什么叫企业家精神。但显然是中国媒体人和中国的一些民营企业家，借此说辞，质问中国政府是否“高度尊重企业家精神”？

企业家觉得自己是个受气包，这挺奇怪的。我不太了解什么叫“企业家精神”，我想说的另一个意思是：企业家到底是干嘛的？

马克斯·韦伯的《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阐述其所观察到的资本主义发展、壮大和新教伦理之间的关系时，他如是说：一个企业家之所以努力的做企业，是想用自己的成功去证明自己的杰出或者是优秀，如果他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成功，接下来这个企业家用其所获得的巨大财富去回馈这个社会，以完成作为上帝子民的应尽的义务。这也是为什么资本主义并没有发生在南宋北宋时期、工商业已经发达的中国，而是发生在这个新教伦理，清教徒等等经济体。那么中国企业家获得了大量财富之后，显然对自己的地位还不是特别的满意。

第三点就是中国式民营企业家的傲娇

我这么讲肯定会获得很多朋友们的板砖，甚至是骂娘，可我想说的是中国的企业家到底还要有多高的地位？富豪榜的榜单上都是你们，国有企业的企业家们，或者是高管们，他们上不了榜单，没有什么钱，政府官员也拿不到什么钱，所以民营企业家已经拥有了足够多的财富，民营企业家在见政府官员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官商勾结，能够从政府官员那获得巨大的官商勾结的商业利益的输送。营商环境在中国其实是极其有利于企业家的。

民营企业家喜欢说西方如何好，目前为止我并没有看到一个中国人，在中国赚到第一桶金，然后到西方国家去挣第二桶，第三桶，请列举一个成功的例子。

总而言之，民营企业发展到今天已经是非常大的体量，在中国经济中有特别重要的，甚至在总量上来说已经到了超过50%这样显而易见的地位。民营企业家也已经获得巨大的财富和社会影响力，以及对政府官员强大的游说能力。在这个时候我们就得考虑两者之间的关系。

之所以中国的私营部门能够得到发展，就是有形之手和无形之手的关系。

无形之手我们知道是市场机制，有形之手我们也知道：是政府通过行政来调控整个市场运行的机制。这两个手要相互扶持，相向而行。这时候如果市场机制运用得好，那么政府的有形之手对市场的无形之手来说就是一个扶持之手；反之，有形之手对无形之手就是一个掠夺之手。

改革开放40年中国做对了什么呢？

特别重要的是在市场化的进程当中，中国政府显然扮演了非常有利于民营经济发展的市场化发展扶持之手，而不是掠夺之手。

所以民营企业家没必要过多地抱怨，他们所面对的中国政府对于民营企业和民营企业家已经给予了相当大的尊重和肯定，民营企业家已经获得了非常高的社会地位。

结论:民营经济与扶持之手

总结一下我们所讨论的民营经济与扶持之手大概有这么一些关键词：

第一个关键词就是市场化。我们讨论了纯粹的国有经济并不利于一国的经济发展，所以混合所有制是必然的取向，并且民营经济在中国目前已经具有非常大的体量。

第二个关键词是资本主义精神。我宁愿提资本主义精神，也不愿提企业家精神，因为企业家精神可能作为企业家傲慢自大的一个基本的说法和说辞。

第三个关键词是看得见的手和看不见的手。只有当看得见的手作为看不见手的扶持之手的时候，这个国家的经济运行才顺畅，如果看得见的手总是去掠夺看不见的手，那么这个国家的经济就会陷入动荡不安。

到今天为止，我们已经看到了中国的国有和民营经济相互融合迅速的发展，但我们也必须体会到这一点：什么是国家核心资产？其涉及到国民经济的命脉行业，重大的技术研发，穿越经济周期的中长期投资，对国计民生担负的社会责任等等，布局在这些行业领域当中的企业和资产，我们大概可以称之为国家核心资产。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的话，我们也可以回顾一下，比如说新“四大发明”，高铁也许是特别重要的国家核心资产，“支付宝”具有一定的这样的意义，但像外卖、共享单车之类，说实话连创新的精神都说不上有多少。

改革开放40年，大多数民营企业家并不是以个人的聪明才智而致富，他们发财的原因是赌对了国运，发的是国运财，有一小部分的民营企业家是靠个人的汗水、智慧和才华而赢得的财富，大多数是靠冒险，靠发国运财而获得财富的这些民营企业，如果这些民营企业家最终并不认同这个国家，那么他们就需要反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