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股债双杀背后政局变盘始末：何去何从？

在经历了组阁失败、可能重新大选，穆迪列入降级名单等一系列事件冲击后，动荡的政局，终于引发意大利股债双杀，进而拖累全球资本市场剧烈震荡。

意大利银行股指数开盘便触及13个月新低，10年期国债收益率也四年来首次涨破3%。

恐慌迅速蔓延至整个欧洲市场，昨日欧洲股市全线下挫，欧洲STOXX 600指数收跌1.37%，德国DAX 30指数收跌1.53%，英国富时100指数收跌1.26%。

美股市场也惨遭重挫，标普500指数周二大跌1.16%，道指重挫近400点，纳指跌0.5%。

意大利发生了什么？

2016年底，时任意大利总理的伦齐（MATteo Renzi）推动修宪公投失败引咎辞职，过渡政府在2018年3月重新大选。

伦奇宣布辞职  (图片来源：维基百科)

而这次大选中，民粹主义政党的意外胜出，让意大利政局徒增动荡。

3月5日，意大利2018年议会选举投票统计结果出炉，由贝卢斯科尼领导的意大利力量党、萨尔维尼领导的联盟党和梅洛妮领导的意大利兄弟党三个主要政党组成的中右联盟，在参众两院选举中分别赢得37.49%和37%的选票，得票率位居首位，进而共计获得参议院315席中的135席、众议院630席中的260席。紧随其后的“五星运动”因不与其他政党结盟的原则，凭一己之力获得参议院32.22%和众议院32.68%的选票，在此次大选中位居第二，同时获得参议院中的112席和众议院中的221席。执政党民主党领导的中左联盟则全面溃败，参众两院的得票率仅为22.99%和22.85%。

但据意大利2017年通过的新选举法，只有在选举中实际得票数超过40%的党派或联盟才有望获得多数议会席位从而完成组阁。这意味着意大利将出现“悬浮议会”，即没有政党能够单独执政，需要不同党派联合执政的局面。

随后的议会两院投票中,来自五星运动、立场左倾的费科(Roberto Fico)当选为众议院议长,而来自中右派、现年71岁的卡瑟拉蒂(Alberti Casellati)当选为参议院议长,后者是前总理贝卢斯科尼的政治密友,同时也是意大利历史上第一位女性参议院议长。

在4月启动组阁后，经过4轮磋商均没有结果。

5月初，意大利总统马塔雷拉（Sergio Mattarella）提议组建过渡政府，以待重新大选。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反建制”派民粹主义政党五星运动和中右联盟中的极右翼“联盟党” 选择了联姻组阁，并于5月21日推荐法学教授朱塞佩·孔特(Giuseppe Conte)担任总理。

如果这次组阁成功，新政府的诞生也将意味着前总理贝卢斯科尼领导的意大利中右联盟宣告解体，将使意大利政治格局发生新的变化，为政府的稳定带来新的不确定因素。

5月23日孔特正式接受任命后，便开始着手尝试筹组内阁，希望能够结束长达2个月的政治僵局。

但孔特中意的财政部长人选，即疑欧派经济学家萨佛纳(Paolo Savona)，遭到总统马塔雷拉拒绝。

随后，孔特向总统马塔雷拉提出放弃出任总理，意大利组阁希望再度破灭。意大利联盟党领袖威胁要重新举行大选，而五星运动党领袖则称要寻求弹劾总统。

5月28日，总统马塔雷拉任命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前任执行理事卡洛·科塔雷利（CarloCottarelli）担任临时总理，组成看守政府，以待重新选举，意大利政局再次陷入僵局。

科塔雷利表示已接受总理任命，希望能赢得议会两院的信任投票，组成看守政府，撰写明年的预算案后在2019年初再举行大选；

但如果不能赢得议会的信任投票，今年8月将举行重新大选。

意大利力量党和其他中右联盟党派、五星运动党表示将不会支持由经济学家Cottarelli组建的政府，意大利政局不确定性再次上升。

不过，意大利政局动荡其实已是传统。从战后至今的71年间，意大利换了66届政府，平均每13个月就要换届一次。

复杂的选举体制，支离破碎的政党格局，使得意大利历史上经常出现联合内阁：几十个政党谁也不能过半，大家只能吵吵闹闹中勉强组成松散的联盟，过不了多久就得重新再选。这也是意大利的常态。

根据摩根大通(JPMorgan Chase＆Co.)发布的数据显示，历史上意大利大选后组建新政府，平均需要51天的时间。最长的记录由意大利前总理朱利亚诺·阿马托（Giuliano Amato）创造，当时新政府的组建谈判耗时长达90天。

图表来源：摩根大通

意大利政局变盘始末

在过去的3年里，伦齐推动意大利结构性改革，却遇到对等两院制的掣肘而进展缓慢。意大利现行宪法规定，意大利议会参、众两院行使对等立法权，任何法案想要最终生效，均需要“以相同文本”请议会两院投票通过。也就是说，在任何一院获得投票通过后，在另一院进行讨论时，出现哪怕一个标点符号的修改，都需要“从头来过”。

所以，伦齐要不惜一切代价推动修宪，结束战后意大利实行的对等两院制政体，并重新划分地方与中央的权限。

无奈之下，伦齐求助于“民主”。但可惜，意大利民众并没有准备和他一起“壮士断腕”，6成选民在公投中对改革说了“不！”

2016年12月，时任总理伦奇最终因公投失败引咎辞职。

在这次选举中，颠覆了意大利传统政坛格局的“五星运动”无疑成为最大赢家，以绝对优势捍卫了意大利政坛第一大政党的地位。

五星运动，由意大利喜剧演员格里洛和互联网企业家卡萨雷乔共同酝酿创建，最初并非一个严肃的政党，只是举办一些“滚蛋日”（Vaffanculo day）之类的搞笑集会，带领民众发泄对主流政客的不满。

五星运动创建者之一格里洛带领民众高喊“滚蛋” （Youtube视频截图）

五星运动2009年首次参加地方选举，为表明自己与传统政党的区别，其并不承认自己的政党属性，而是通过利用互联网和着眼于“草根”民众的新模式开展政治运动。

“五星运动”一改过去传统政党更加关注社会精英阶层的执政和竞选理念，不仅在2013年首次参加议会选举时异军突起，其民意支持率更在随后节节攀升。

随着“五星运动”创始人卡萨雷乔的因病离世和格里洛的逐渐隐退，“五星运动”通过网络投票方式，于2017去年9月选举年仅31岁的迪马约为该政治运动2018年大选的总理竞选人和政治领导人。在“五星运动”的党内初选中，迪马约获得了约82%的选票。由此，迪马约正式确立了其在“五星运动”中的核心领导地位。早在大选正式开始前的拉票阶段，各家民意调查数据均显示，“五星运动”将毫无争议的成为意大利政坛中的第一大政党。最终的选举结果并未出乎人们意料。

五星运动的新领导人 路易吉·迪马约

此次与“五星运动”联姻组阁的“联盟党”，是意大利政坛常青树、现年81岁的贝卢斯科尼领导下的中右联盟成员之一。大选前，贝卢斯科尼曾心满满地表示，中右联盟将最终赢得大选胜利，自己领导的意大利力量党将成为中右联盟中的第一大党，同时还力挺意大利力量党创始人之一、现任欧洲议会议长的塔亚尼出任新政府总理一职，令人始料未及的是，萨尔维尼领导的联盟党在此次大选中脱颖而出，最终得票率在参众两院中均反超意大利力量党，成为中右联盟的第一大党，这也意味着贝卢斯科尼在中右联盟中的话语权受到削弱，不得不将中右联盟领袖的地位拱手让与萨尔维尼。

追溯联盟党的历史，其前身是成立于1991年的北方联盟，由活跃于意大利北部的六个独立运动政党联合而成。北方联盟被认为是意大利极右翼民粹主义政党，主要因其将意大利改为联邦制国家、北部民族独立、经济自由主义、反建制、反欧盟、反欧元、反移民和反多元文化社会等政治主张。

五星运动和联盟党的观点十分激进，都属于民粹倾向主义，在政治主张上有一定相似性，两派都在公共支出上表示增雇警察，在养老方面废除退休法案，在移民方面遣返难民。

5月，这两个政党突然走到一起寻求组阁，本身也说明了意大利社会面临的经济困境和难民危机两大问题多年来并未得到有效解决，令广大选民对中左和中右翼传统政党失去信心。

这让意大利各大媒体对意大利前景均感到悲观。舆论普遍认为，如果大选重开，届时支持五星运动和联盟党的民粹情绪可能更加高涨，或许将演变成一场意大利的“脱欧”公投。

意大利何去何从？

上周五，穆迪发声明警告称，由于意大利执政联盟新“协议”缺乏财政限制，可能延缓或者推翻之前的重要改革措施，如养老金改革，意大利将从目前Baa2评级（这是穆迪投资级里第二低评级）降级至Baa3 （仍是投资级），甚至可能是垃圾级。

资本市场反应剧烈，本周意大利股债双双大跌，ITLMS指数较5月初累计下跌超过10%，意大利10年期国债收益率较5月初上涨近100bp至2.696%。欧元、欧洲、美股都受到波及。

从目前各方表态来看，科塔雷利很可能无法通过信任投票，意大利9月重新大选是大概率事件。而从目前的民调结果来看，五星运动党的民调支持率大致与选前持平，而“联盟党”的支持率则出现了明显上升，已经达到了 23%左右。

所以中右联盟能否在重新大选中获得 40%以上的选票从而独立组阁机会成为后续关注的焦点。

而这次同为中右联盟成员的“联盟党”与五星运动党虽然组阁未成功，但仍在接触商讨在下次大选中合作的可能性。

所以，如果民粹主义政党的力量可能在下次大选中继续增强，而竞选活动的焦点可能也会转向意大利是否应该继续留在欧元区，这可能给市场带来更大的不确定性。

2015年6月25日，在对希腊救助协议即将到期的情况下，欧盟“三驾马车”—欧盟委员会、欧洲央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组成的国际债权人提出一份新的协议草案，同意向希腊提供155亿欧元的第三轮贷款。但他们要求希腊削减养老金支出，提高退休年龄，上调增值税税率，以便在2016年实现相当于其国内生产总值1%的增收。

希腊方面拒绝接受这样的紧缩条件。总理齐普拉斯大呼“这是在敲诈，意在羞辱希腊人民”，财长瓦努法基斯抱怨称“他们拒绝减少我们付不起的债务，还想让我们的子孙来偿还”。

希腊政府的诉求很明确，希望增加政府开支，减少部分税收，还想要更多的“债务减计”，也就是“想少还点钱”。

许多希腊人也投出了否决票，他们拒绝了债权人提出的“改革换资金”救助方案，不同意继续实施紧缩。投反对票的比率远远超出了此前民调的预期。

希腊总理齐普拉斯称希腊人民将票投给了“团结和民主的欧洲”，他们的投票结果令他在跟国际债权人谈判时有了更大的筹码。

但总理齐普拉斯在后续与欧盟的谈判中却受到了羞辱，换来了更加严苛的条款。

所以，意大利会真的有勇气真的脱离欧元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