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云来:打破省际市场壁垒,实现市场一体化国内大循环

中国经济经过了四十多年长期高速的发展,规模已经有了相当大的发展,甚至是各种衡量指标的几十倍、几百倍提升

作者:朱云来

来源:原子智库·腾讯新闻小满工作室

自中央领导层提出国际国内双循环新发展格局以来,双循环相关议题成为政商学界讨论的焦点议题。在9月12日举行的中国金融四十人曲江论坛上,金融专业人士、中金原总裁朱云来谈到了他理解的双循环:以国内大循环为契机,进一步推动国内市场的改革,打破省际壁垒,逐步实现市场一体化。

朱云来提出,考虑到全球贸易系统变化对经济的影响,需要从四个方面考量:应对新的国际形势的变动,考虑供应替代、科技拓展;优化国内循环,需统一市场、促进联通;调整衡量体系,重视效率、提升效果;推进阶段转换,从注重规模转变为效率、逐步推进市场化、长期可持续发展。

朱云来还指出,中国经济经过了四十多年长期高速的发展,规模已经有了相当大的发展,甚至是各种衡量指标的几十倍、几百倍提升。中国每年存量资产都在迅速增加,如果不重视存量资产未来的产出效率,将会形成很大的浪费。

“现在是不是也到了一个时间,要调整我们的思维,不是以速度、以规模作为我们最终追求,而是更多重视效率?”朱云来表示。

以下为正文:

我今天简短地扣题讲讲关于“双循环”的一点理解,因为最近这个问题讨论比较多,我们从不同的视角来一起看看这个问题。


净出口在经济中占的比重并不那么高


说起“双循环”,可能有的人有些生疏,但实际上我们一直讲的宏观经济、经济产出以及产出的主要构成,都与之相关。国家统计局从 1952 年成立以来,给我们留下了宝贵的记录,使我们现在能够有一个系统的回顾。

图1 产出时图

从上面这张图中的趋势,可以大致看得出来我国经济发展的进程,也可以看出改革开放以后,经济有了迅速的发展,其中最经典的成分之一就是消费。我国在前 50 年的发展中,主要是以消费为主(1952 年消费占比65.4%,1978 年48.4%,2003 年42.9%)。到了后面,资本投入系统性地增加,2004年以后资本形成(灰色线)超过消费线(橙色线)。政府开支(黄色线)一直是比较平稳的一部分。

至于净出口,实际上在我们经济中占的比重并不那么高。曾经最高的时候达到过 7.5%(2007 年),在2011年跌回到2%左右,当然占比在后面也存在波动(2015年达到5.3%后又回落至2019年的2.9%)。我们后面会讲到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在这张图中我们看的就是所谓的内循环。

图2 贸易时图

再来看一下贸易的出口、进口、净出口、以及贸易总额(图2)。如刚才所讲,从净出口在经济占比来看,并不是那么高。我们可以看到,改革开放早期大进大出,出口很高,进口也很高,净出口相对是 1/10。如果把这两张图合起来,就是我们说的双循环。

图3:经循时图

图3稍微复杂了一点,除了刚才讲的消费、投资、政府开支、净出口四大要素外,还有出口、进口以及最重要的还是它们与支出法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这里值得看的是出口与经济比例(橙色虚线),在2006、2007 年有一个高峰,35%左右。

实际上从那个时候开始,出口占经济的比重就不断地降低。根据 2020 中国统计摘要公布的数字来看,2019年已减到17.3%,同年总产值差不多到了100万亿,贸易出口是17万亿,减掉进口的14万亿,其实净出口只有3万亿,只占经济的3%左右。这就是个辩证法,从进出口和内外贸易平衡的角度来看。

图4:出口商品类别2018

我们再看一下出口进口的结构:图4是出口商品类别(2018年)。这几条红色实线是主要的初级产品和工业制品的几个主要出口的方面,其实主要还是一些机械、电子产品、原料类型的产品,以及化学成品、杂项制品(服装、家具等),这些是消费类为主的东西。

图5:进口商品类别2018

图5是进口商品类别(2018年),除了原材料,就是石油,还有一些机械电子。进口大概两大类,一类属于铁矿石、石油这一类基础物资,还有一类是一些先进的设备技术,工作母机之类。

谈到我们的贸易系统变化,我认为有以下这几个方面问题需要考量:

• 应对国际变动:供应替代、科技拓展
• 优化国内循环:统一市场、促进联通
• 调整衡量体系:重视效率、提升效果
• 推进阶段转换:规模➝效率、逐步推进市场化、长期可持续发展

应对新的国际形势变动,考虑到贸易摩擦对经济的冲击,需要供应替代的问题,早期我们发展经济谈过进口替代,而现在有了新的进口替代考虑。例如有的进口产品我们过去可能没有,现在需要我们自己重新组织生产,同时我们也会考虑科技拓展的问题。既然国际市场有了一些变化,我们一方面还是要积极争取,包括市场开拓,另一方面是进一步优化国内循环。


借机推动国内市场改革、促进省际联通


经过几十年的发展,中国经济有了一个相当的规模,但我们这个市场还是很分割的,各省基本以省为界。那么,这时候是不是也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来进一步推动我们国内市场的改革,促进联通。

中国经济经过了四十多年长期高速的发展,规模已经有了相当大的发展,甚至各种衡量指标是几十倍、几百倍的提升。那么现在是不是也到了一个时间,开始要调整我们的思维——不是以速度、以规模作为我们最终的追求,而是要更多重视效率。

我们的资本形成占经济的比重从1978年的39%,2011年达到 48%,而后有少许放缓,于2019 年达到43.1%这样一个比例。什么意思?每年几十万亿的资产形成(2007年的资本形成首超10万亿,2019年43万亿),存量资产迅速在增加,如果你不重视存量资产未来的产出效率,这会是很大的浪费。

辩证来看,如果你的投入没有加倍,但是效率加倍的话,那么最终的效果以及利益的收获也是倍增的。过去我们很多媒体在报道某个经济项目时,总是提投了多少钱,花了多少钱,从来不说它未来会挣多少钱、资本回报率是多少、股本回报率是多少,这是需要调整衡量体系的问题。

从发展阶段角度来讲,如果我们过去是注重规模速度,实现了连续40年年均近10%的发展,那么未来40年,我们是不是更多需要看效率,逐步推进市场化?

推进市场化可能出现新的问题,但还是要坚定逐步推进。因为只有这样,才可能实现长期可持续的发展。规模投资会产生大量的存量,如果没有效率,未来的产出率会很低,这样的话,我们以前投入的收益就不会高。

图6是把国内分区域(东中西北)进行了一个大致的比较。

图6:东、中、西部及东北地区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主要指标


除了考虑效率,还要考虑收入分配更合理公平


西部大开发作为国家级策略系统地提出,大概是在1999年,一转眼20年过去了。我们来看看这张分区域的主要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指标20年的比较。

西部将近4亿人,和英法德意四个国家人口数量(近3亿)加起来还要多。从产值的角度,西部的发展增长率是最快的。从人均可支配收入来看,由于1999版的统计年鉴中缺少各省市城乡人口分布数据,所以我们就先从城乡可支配收入来进行比较,西部虽然是产值增长快,但是收入增长并没有那么快,那么这也说明一个情况:我们发展经济的目标首要是产值还是资产?或者是累计的投资?还是老百姓实际的收入?这是综合性的问题。当然我们的分配体制也不能简单的从产值直接谈到分配,至少可以看到这方面的问题。

未来除了考虑效率以外,还要考虑收入分配如何更合理更公平的问题,以及养老的问题。与其把精力关注在今年实现多少 GDP、投入多少资产上,或许我们更应该考虑,是否有一个明确的养老体系完成的指标。比如我们现在离建成一个全面的养老体系还有多大差距,每年需要进步多少等等。随着发展阶段的不同,我们逐渐要进入到一个新的阶段,最终的目标,是要考量投入后所产生实际的效益和效果。

各省应该要更多的因地制宜,而不是简单划一的每个省追求 GDP 到底是10%、7%、5%……实际上可能更重要的是,人民要安居乐业,有吃有喝、或者够吃够喝。省际联通,就要打破省际壁垒并逐步实现市场一体化国内大循环。如果每个省都要救自己的企业,都只考虑自己的采购方面等等,各种发展政策和市场的政策都是倾向于本地企业和对外的企业,这样循环的效率是会降低的。

为什么要强调市场导向?什么叫市场导向?我们要考虑什么是市场真正需要的,由市场主导发展也许会存在试错的可能性,但是不断地试错,它也会相对清楚能够评判一个企业做的是对的还是错的,有效还是没有效,这样它能够防止低效,也可以促进经济和企业高质量的发展。

投融资的改革也是同样的道理。因为你投谁,融资应该什么政策,是要以市场为基础的。如果是简单根据经验判断、理想假设做出来的决策,可能就会导致投资结果失败,这样市场也没有足够的积极性,结果也不具备可持续性。

考虑到我国幅员辽阔,东部发展的比较早,有很成熟的企业和生产能力,反过来说,它也是需要市场。西部需要系统的提升,通过刚才说的打破省际壁垒、然后加强相互联通,寻找共赢商机,从长远来讲是对经济良性及可持续发展非常好的方式。

尽管这些方式不一定能够立竿见影,但我们还是要有信心,假以时日,一定能找到更好的发展道路。

格隆汇声明:文中观点均来自原作者,不代表格隆汇观点及立场。特别提醒,投资决策需建立在独立思考之上,本文内容仅供参考,不作为实际操作建议,交易风险自担。

相关阅读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