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金融周期末端里的中小银行,谁将胜出,谁将淘汰?

对区域性中小银行来说,过于宏大的变局并没有产生切肤之感。

作者:赵建

来源:西泽研究院

理解中国的商业银行尤其是中小银行并不容易。

因为在一个转轨国家,制度性、结构性变量往往成为主导力量。再加上中小银行往往是地方法人银行,因此还要叠加考虑复杂的央地关系——类似欧元区国家的“货币集权、财政分权”,货币由中央银行管控,但地方有一定的财政自主权。一旦中小银行与地方政府产生千丝万缕的联系,往往也会产生一个与欧债类似的债务过度膨胀逻辑:在预算和风险软约束下,产生内在的资产负债表扩张冲动,造成不对称的过度风险累积。

因为,公司治理层面缺乏清晰的产权归属和制衡结构,导致了业务层面的财政金融化或金融财政化。在潜在的政策博弈中则表现为:层层依赖更高级信用的宏观刚兑。

这是2016年金融严监管之前,中小银行表内外资产负债表“大跃进”的主导逻辑。中央和监管层当然要杜绝这样的事情发生,这与长期以来对地方债务的约束和规范是一样的道理。因此一场轰轰烈烈的金融严监管运动就此开始,直接改变了中小银行的生态。

进入2017年之后,银行业的经营就开始发生严重分化。监管部门对违法金融资本的全面清算开始,包商银行被接管以及同业间部分打破刚兑(5000万以上不全额偿付本息)是一个里程碑事件。2020年疫情发生后,这种分化更加严重。包商银行破产清算,监管层一定看到了令人心惊的敞口损失。可以说,包商银行并非个例,一个金融产业周期的清算才刚刚开始。

2018年之后,中国开始与世界一起进入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对区域性中小银行来说,过于宏大的变局并没有产生切肤之感,具有实质性影响的无非是三个:

一是监管变局,从2016年下半年开始的严监管一直持续至今,后资管新规时代中小银行如何生存,这是一个基本的命题。

二是经济变局,经济增速不断下移,区域经济发展严重分化,很多地方除了当地的基建和房地产项目,似乎没有自己风控范围内的合意资产,在这种情况下如何开辟新业务?

三是债务变局,过去的债务周期似乎处于强弩之末,地方政府在不断注册“投资开放公司”之后,似乎也越来越缺乏合规的债务融资主体,一个需要不断偿付利息和本金的紧缩周期似乎正在来临,更不用说不断上升的不良率。2020年疫情发生后的上半年,虽然银行取得了与实体经济负增长严重不协调的经营业绩,但之后半年或一年的压力可能会非常严峻,足以抵消这本年或一年的“辉煌业绩”。目前,已经有很多小银行处于生存和死亡的边缘。

从中微观视角审视,银行作为金融企业,虽然有自身的特殊之处,比如是经营风险和高杠杆的企业,比如个体风险的向外溢出,所谓的负的外部性,但是基本的产业规律还是要遵守

从银行的生产函数来看,驱动银行营收增长的要素无非就是三个:

规模*利差+中收

客观来说,真实的中间收入暂时可以忽略不计(太多的假中收)。那么营收就可以简化为“规模*利差”。在这个公式下,银行的产业周期可以分为两大阶段:

一是利率市场化之前,依靠利率管制和牌照红利赚取高利差的阶段。

二是利率市场化实质性推进,尤其是地方债务约束放松和大资管监管放松后的几年,利差不断收窄,竞争加剧导致价格战白热化,于是只能依靠资产负债规模的扩张——表内扩张受到监管约束后就扩大表外。

同所有产业周期一样,经历过繁华期,就要忍受衰落期。而衰落也不是全面和绝对的,总是有结构性的分化。毫无疑问,就现在不断降低的经济增速和疫情冲击造成的本能性通缩来说,整个金融产业的产能是严重过剩了(实体缺乏信贷需求、资产价格停滞、抵押品越来越稀缺等)。

当然,虽然实际信用很难有效扩张,但政府可控的基础货币供给却是可以持续宽松的,一个新的宏观资产负债表周期开始来临,但绝不是如此粗放的规模扩张。再加上双循环经济体系的重建,国家资产负债表的变迁,信息技术的广泛应用,货币数字化的广泛普及与数字货币化的深度挖掘,在大部分中小银行被淘汰(主要表现为僵而不死)的同时,会有部分优秀的银行胜出。这些在宏观大变局与金融产业周期末端胜出的中小银行至少具备以下结构性特征:

1客户结构合理。根据经典的借贷资本和产业资本关系原理,借贷资本的利润和生存根基来自产业资本增值的那部分,这也是监管层持续呼吁的“金融服务实体经济”的理论基础。在这个大的结构约束下,过去资产负债大跃进时期,或许小银行可以依赖大客户,可以为了节约营销和运维成本过度提高客户集中度。但是,在宏观大变局和金融周期末端,“小银行+大客户”错配的银行,很容易走向衰落。即使这些大客户是地方政府。我们可以看看当前被清算和即将被清算的中小银行,是不是都是这个客户结构(很多与“大客户”有着严重的关联交易)。

2,资产负债结构合理。优秀的中小银行首先应该有一张稳健的资产负债表,这张表要全面满足监管趋势,尤其是与资管新规的精神保持一致。其次要满足市场要求,通过足够数量的粘性客户占有牢固的核心资产和核心负债,构建良性的“资本(盈利公积)-资产(收益率与营收)-资金(流动性)”价值链闭环,形成内生的价值创造能力。与此相对的,则是依赖同业等交易性批发资金的中小银行,在宏观大变局和金融衰退周期,即使不发生严重的流动性危机,也会因为高企的负债成本而逐渐走向亏损(利率倒挂)。

3,要素结构合理。银行生产函数里,投入的要素通俗的说,就是“人、财、物”。人,是指管理人员和员工;财,是指可以生息的货币或信贷资产;物,是各地的网点和支撑银行运营的各类IT系统。上面已经提到了,过去银行在利差和牌照的保护下,主要依靠“财”的规模和利差来生存发展。在金融周期末端,金融产能过剩和竞争白热化的局势下,中小银行已经无法再与大银行拼资产规模(财)和打价格战,只能依靠人才和科技的力量。尤其是信息科技和数字化运营,卓越的、有远见的中小银行,应该充分利用科技的力量,通过与金融科技和数字产业的充分融合,提高获客能力和降低运营成本,摆脱对资产负债表规模的过度依赖,转而依靠由科技和数字化带来的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而这,最终比拼的则是能否构建起与金融科技和数字产业文化相匹配的敏捷性组织。

总之,宏观大变局已经改变中小银行的生存环境,金融产业周期正在改变中小银行的生存逻辑。依靠资产负债表规模扩张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未来的中小银行将是结构主义胜出的时代。如果结构不合理,规模将成为一种累赘——无论是利差倒挂还是不良资产,都将是对上一个粗放周期的清算和惩罚。而那些能够充分抓住金融科技和数字化红利率先做出变革的中小银行,则是这个大变局时代的胜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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