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联储紧急降息之后，全球央行面临两难选择

作者：CF40研究部伊尹 

来源：中国金融四十人论坛

北京时间3月3日深夜11点，美联储在非议息会议时间突然宣布，为应对新冠肺炎疫情带来的经济下滑，一次性下调联邦基金基准利率50个基点至1%-1.25%的目标区间，下调超额存款准备金利率50个基点至1.1%。

虽然市场已经预期美联储3月降息板上钉钉，但因这一时点并非正常的议息会议时间，且力度较大（一次降低50个基点），所以让市场颇感意外。

消息一出，美股、欧股随之剧烈波动，黄金跳涨，一度冲破1640美元/盎司。

不过股市一向是买预期卖事实，美国三大股指只是在消息公布后短线攀升，随后回吐涨幅，最终均以阴线报收；美国10年期国债收益率则史上首次跌破1%。

虽然美联储是为了“救市”，但非常规降息无异于向市场宣告了美国正处于风险之中，所以也难怪市场人士评论说，美联储按下了“恐慌键”。

美联储在声明中表示，美国经济基础仍然强劲，但是新冠病毒对经济活动构成的风险不断演进。鉴于存在这些风险，为了实现就业最大化和物价稳定的目标，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决定下调联邦基金利率目标区间1/2个百分点，所有FOMC成员均投下赞成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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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规降息50基点美联储为何“按捺不住”？

截至3月3日，全球共76个国家和地区发现感染病例，已经有90927例新冠病毒确诊病例，导致3125人死亡。

虽然中国疫情初显受控迹象，但在韩国、日本、意大利、伊朗等地都出现一定的失控局面，在美国病毒也开始广泛传播，死亡人数开始增加，美国华盛顿州和佛罗里达州都已宣布进入紧急状态，越来越多的学校宣布停课，股市暴跌。

正是为应对新冠疫情可能引发的经济风险，美联储选择再次降息。

此次降息是今年的首次降息，也是美联储金融危机以来的第四次降息。此次降息距离美联储3月议息会议仅仅两周，美联储“按捺不住”地紧急降息，从另一个侧面也反映出当前公共卫生事件带来的风险紧急且严重。

不过，美联储针对本次降息而发的政策声明显示，美联储认为美国经济的基本面依然强劲。

的确，2月美国房屋建筑商的信心指数处于近2年高点附近，价格指数也加速上涨，1月份CPI同比上涨2.5%，核心CPI上涨2.3%，就业市场继续保持强劲，整体经济表现仍然稳健甚至强劲，所以此次降息与2019年8月的那次降息相同，均属于预防式降息。

值得一提的是，此次降息同时也是美联储进入21世纪以来的第七次非常规降息，即未在议息会议时间宣布的降息。

进入千禧年之后，美国先后发生了科技股泡沫破裂和911事件，对经济产生较大冲击，前三次非常规降息就发生在那时。接下来的三次则发生在金融危机期间。而昨天的这次则发生在新冠肺炎疫情在美国以及全球肆虐之时，可见此次疫情的影响之大。

21世纪以来美联储7次非常规降息

另一个非比寻常之处在于此次降息力度较平时更大，一次性调降50个基点，相当于平时的两倍。

不过从“非常规降息”的角度来看，50个基点也属于“非常规”之中的常规量级了，但这使得美联储的货币空间被进一步压缩，目前仅剩100个基点的空间。

如果按每次25个基点的正常降息“步伐”来算，美联储只有4次降息机会了。一旦触发零利率，可能就像鲍威尔在2月的国会听证会上所说的那样，将祭出非常规货币政策工具，比如QE或前瞻指引。

不过即便如此，美国总统特朗普对此次降息仍旧表示不满，一是嫌弃美联储和鲍维尔行动缓慢，二是嫌弃降息幅度不够大。

目前来看，这次决定可能是G7会议的一个联动机制。

3日晚上8点，美国财长伯努钦和美联储主席鲍威尔以电话会议形式和七国集团的财长、央行行长一起讨论新冠病毒疫情。

会议结束后发布的联合声明显示，“我们讲致力于利用所有适当的政策工具实现强劲、可持续增长、防范下行风险。在加强努力扩大健康服务的同时，七国集团财政部长准备采取行动，包括酌情采取财政措施，以协助应对该病毒，并在这一阶段支持经济。七国集团央行将继续履行其职责，同时保持金融体系的快速恢复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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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当前，货币政策空间成为全球央行共同难题

应对疫情带来的经济冲击，全球新一轮货币宽松已不可避免。

3月3日中午，澳大利亚央行宣布降息25个基点，目前澳大利亚的基准利率已经降到历史最低水平。随后，马来西亚央行也宣布跟进，降息25个基点至2.5%。

在美联储宣布降息后一个小时，沙特阿拉伯、阿联酋也宣布降息。实际上，像沙特和阿联酋等与美元挂钩的海湾国家，其货币政策趋向几乎完全跟随美联储的决定。

对于日本央行和欧央行这样的已经没有降息空间的央行，也誓言要动用更多措施，捍卫经济。

• 3月2日上午，日本央行行长黑田东彦在紧急声明中表示，由于疫情对经济影响的不确定性升高，金融市场“走势不稳定”。日本央行将密切监测事态发展，努力稳定市场，并通过市场运作和资产购买操作来提供足够的流动性。实际上，日本央行已经有所行动，该央行周一向金融机构提供5000亿日元、期限两周的资金。这是2016年3月以来，日本央行首次通过国债回购协议提供资金。

• 3月3日，欧洲央行行长拉加德在该行网站上发表的声明中称，欧洲央行密切关注新冠肺炎疫情发展及其对经济、中期通胀和货币政策传递的影响。“我们随时准备采取适当的针对性措施，这些措施将是必要的并与潜在风险相称。”

目前市场预计，英国央行、新西兰联储、挪威央行、印度央行、韩国央行、欧洲央行和瑞士央行均会降息。只不过对于欧央行来说，其关键利率水平已经处于-0.5%的纪录低位，即使宣布降息，最多也只能想市场传递央行刺激经济的决心，提振市场信心，实际效果会非常有限。

欧央行的难题不止是这一个央行的，而是全球央行集体的挑战。实际上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在2019年的杰克逊霍尔全球央行年会上就已经严肃地提出了这个问题。

金融危机之后，全球央行齐放水，以宽松的流动性应对经济增速放缓。但是宽松政策的边际效用逐步递减，越来越多的流动性无法带来劳动生产率的提高，无法解决各个经济体自身的存在的问题。

上一次危机时宽松政策还能起效，是因为各大央行还有政策空间。而今，各个央行的货币政策空间都所剩无几。如何应对低利率、低通胀、低增长这“三低”带来的挑战，已经成为全球各大央行共同的难题。

美国联邦基金利率期货显示，2020年美联储还会有更多次降息，市场也多认同这一观点。现在的问题是，随着全球央行重新回归宽松大潮，如果实体经济无法从货币宽松中受益，那么金融市场无疑会成为最大的受益主体，新一轮资产泡沫或许即将来临。

那么，全球各家央行将不得不再次面对“保大人还是保孩子”的两难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