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晓南谈格力混改：不要为混而混 企业更多靠制度不能只靠个人

作者：杨芳

来源：启阳路4号

近日，据媒体报道，国有企业改革三年行动方案最快有望在2020年一季度出炉。在电网、军工、铁路等重点领域混改深化、央企及地方国企资产证券化全面提速背景下，国企改革将在新的行动方案指引下驶入“新赛道”。

国务院国有重点大型企业监事会原主席季晓南在接受凤凰网财经《启谈》的独家专访时说道，“国企改革特别是混合所有制改革十分重要，也十分复杂，所以，中央开始明确混改不设时间表。”

图为：国有重点大型企业监事会原主席季晓南

今年来，格力电器混改引发了极大关注。近日的公告称，混改方案落地。此前召开的投资者见面会上，董明珠曾直接表示，“格力需要的是真心诚意愿意帮助格力电器发展的企业……此次交易绝不接受野蛮人参与。”

谈到格力混改，季晓南强调，不要为混改而混改，混改的目的要增强体制机制，通过产权结构的变动释放活力。未来格力20年、30年想走什么路，这条路一定要得到战略投资者的支持，比如董明珠探索新能源、芯片，虽然这都是未来战略性新兴产业，但格力是否擅长，是否适合走这条路，还需要认真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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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企改革很难设时间表 有9大难点

问：您怎么看这一轮国企改革的成效?进度是快还是慢?

季晓南：这一轮国企改革有很多特点：一是加强了顶层设计，第二直奔问题。一些专家认为，这一轮国企改革进度不尽人意。我个人认为，国企改革特别是混合所有制改革十分重要，也十分复杂，所以，中央开始明确混改不设时间表。从国资委提供的数据来看，中央国企层面70%进行了混改，地方有50%，数据不错，但一些专家学者感觉没有这么大。我觉得有两个很重要的原因，第一，大家对70%的混改认识不一样，第二，虽然进行了混改，但可能体制机制和效果还没有充分显现。

问：那您认为混改的难度主要在哪些地方？

季晓南：混改的困难一定程度上覆盖了国企改革的所有困难，经过40年改革，好改的都改了，剩下的是难啃的骨头，比如政治体制，战略管理体制，社会就业的稳定等问题。首先我们要明确国有企业、国有经济在中国经济中发挥什么作用，区分后，该改的就坚决改，不能改的就坚决不改了。

总的层面来看，混合所有制改革涉及到各方的积极性和执行力度，通过混改要提高企业的效益和利润。但如果只是混改了大量优质资产，其它低效无效资产如何处理，冗余人员就业如何处理，这是非常现实的问题。

第一，控股和控制权的问题，国企希望控股，民企也希望控股。比如当年万科改革之争，保险资金希望寻求更好投资出路，之后又引发了控制权之争。

第二，国企股份制改革已经有20年的历史，但普遍觉得效果差强人意。中央和地方国企控股的上市公司占整个上市公司将近三分之一，有一千二三百家，如果算市值、资产、收入、利润，占到整个上市公司的50%-60%，仅中央企业控股的上市公司就将近400家，占了整个国企上市公司的三分之一。这么多资产已经证券化，但机制体制转变还是不明显，总资产回报率，净资产收益率不是很高。这只能说做大了，但没有做强、做优。

第三，整体上市问题。国企规模比较大，很多上市公司基本是集团下面的二级、三级公司，集团层面没有实现真正意义上的混合所有制改革，或者股份制改革，或改革了仍然是一股独大。如果集团没有合理的股权结构，集团原来的管控模式会穿透影响到二级、三级公司。不要为混而混，混改要真正增加国企活力、动力和竞争力。

第四，混合所有制改革要解决国有企业集团层面的混改和员工持股，这是两个难点。为什么？比如国家电网、中石油资产过万亿，规模非常大，如果民营企业参与混改，可能就必须引进几十家才可以，一家民企没有这么大的资金实力参与混改。但如果引进了几十家非国有企业混改，小股东也很难有效制衡大股东。

第五，很多国企干部、高管都是有组织直接任命，薪酬一般是现金支付形式，混改之后如何激发高管和员工活力，任职机制是怎么样的，股权激励和薪酬怎么设定？比如一个集团领导还在上市的二级公司任董事长，那么激励应该是现金还是股权、期权？

第六，集团混改后，体制机制变化了，可能会有富余员工，员工的去留和安置问题如何解决。

第七，引进的投资者要认同或支持国企的发展方向。

第八，国企改革还有一个深层次的问题，加强党对国有企业的领导，其中一个特点是，董事会的重大决策要先经过党委同意，混改后引进了其它股东，按出资额行使权利，那董事会决策流程是什么？

第九，关于高管持股问题，以前有很多空手套白狼案例，比如用企业资信做抵押，拿到银行资金再去换股权。未来，一定要规范。总的来说，国企混改涉及到国家的政治治理、经济治理、社会治理等深层次问题。如果改掉一些问题会带来新的问题，这个方案很难落地，既要积极，又要稳妥。

凤凰网财经：此前，国资委提到，将继续推进混改，继续坚持因地施策、因业施策、因企施策、宜独则独、宜控则控、宜参则参，完全采取一种市场化的思路和方式来推进混改。怎么理解宜独则独、宜控则控、宜参则参?

季晓南：控股的主要是关切国家安全和国民经济命脉的领域，另外，航天航空可能改革由民营企业控股，我觉得不太现实，不太符合中国国情，因为涉及到一些军工安全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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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格力混改”：不要为混而混

问：今年来，格力电器混改引发了极大关注。近日的公告称方案落地，混改协议签约曾推迟。此前召开的投资者见面会上，董明珠直接表示，“格力需要的是真心诚意愿意帮助格力电器发展的企业……此次交易绝不接受野蛮人参与。”

季晓南：从格力的案例可以看出，地方混改的力度比央企大，因为中央企业规模太大，且涉及国家安全的企业比较多。我觉得广东省珠海市拿出格力这么好的企业进行大幅度混改，力度比预期还大，这是应该给予充分肯定的。

时间表，为什么曾经放缓？具体的原因我们不太关注。我们只知道它公告中提到，涉及战略投资人、资本中介机构、会计师事务所、评级机构等各方面参与才能完成混改。混改方案是战略投资人不太满意还是条件没谈妥，我们不太清楚。

我强调两点，不要为混改而混改，混改的目的要增强体制机制，通过产权结构的变动释放活力。未来格力20年、30年想走什么路，这条路一定要得到战略投资者的支持，比如董明珠探索新能源、芯片，虽然这都是未来战略性新兴产业，但格力是否擅长，是否适合走这条路，还需要认真思考。

问：董明珠相当于是格力的代言人，有很高的权威性，那么，新的投资人进来，团队的治理体系如何融合，如何平衡好管理团队稳定和股东利益？

季晓南：对一个企业的长远发展来看，更主要是靠制度和文化，不能永远靠个人。董明珠总有要退的时候，不排除这也是格力混改的一个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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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民经济比重很难精确定量

问：您认为国企和民企比重多少比较合理？

季晓南：第一，没有人能从理论说清楚整个国民经济中国有占多少，民营占多少，这本身是一个动态发展的过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国民经济的比重很难精确定量。第二，尽量强化国有和民营混合的概念，上市以后国有相对控股，这有利于企业转变。第三，这种比例说法实际上在国企、民企中划了一个红线，硬要分出优等生、劣等生，这是不对的，国企和民企都是中国企业。

能够混改的企业尽量混改，但根据不同行业，可能在一定阶段持股比例不一样。中央关于混改的提法中强调分类分层混改。所谓分类分层，首先分类，充分竞争行业中，没有必要一定要控股。

问：继中国盐业宣布混改后，中国邮政集团也开启了混改计划，这是混改一大突破。以前，很多央企的改革多是子公司混改，集团层面的改革如何推进？

季晓南：先从地方开始，再分类混改，再分层混改。集团层面特别是特大性企业一般改革难度大，可以二级三级公司先混改，条件成熟后再改集团。另外，不是所有集团都要先去搞混改，混改不影响集团公司改为国有资本的控股公司、运营公司。可以先改为投资公司运营公司，真正的把效率最大化。国资委应把属于控股投资公司的董事会的权限下放，使它真正成为独立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