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乌“承包”全球圣诞商品：一座城市和一个产业的爱恨情仇

作者：江南小袍子 

来源： 90度地产

圣诞来临前，一座城市先火了。

有数据显示，这里聚集着超500家专门从事圣诞用品行业的商家，全球超过60%的圣诞商品来自于此。甚至，有外国商人打趣说：没有了它，圣诞老人可能“失业”。

这座城市就是全国小商品批发基地—义乌，一座连续三年入榜全国百强县、且排名不断向前的城市。

在笔者整理的全国12个百强县的产业结构数据中，义乌是唯一一个第三产业超过60%的县，2018年三产比重高达65.5%，与许多省会城市相当。

图表1：全国各地12个百强县的产业结构

数据来源：各地2018年统计公报

独特的义乌，还在刷新着一个个数字传奇。

刚刚过去的双十一，义乌的北下朱村，这里的小商铺上演的就是当下最火热的网红电商故事。浙江日报报道，据不完全统计，在这个小村庄活跃着2000多名网红主播，集聚视频直播相关从业者5000余人，数量在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在北下朱村逛一圈，不经意间或许就可以撞到一位粉丝数十万到上百万的网红。

在今年，不少快递行业预谋涨价的时候，义乌的快递价格依然涨不起来。因为这里业务量实在太大，且以电商件为主，竞争十分激烈。为了稳住市场份额，任何一家快递公司都不会轻易涨价。

与火热的网红电商相伴随的是，义乌在过去十多年中与电商的争夺、较量、碰撞和融合。面对每一次挑战，义乌似乎总有用不完的招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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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年前，义乌并不像今天这样出名。那时的义乌只是一个贫困落后的农业县。生活在那个年代的义乌人为了解决生存问题，只得经常去外地讨生活。那时候的义乌人脚步遍布浙江及周边省份。

在化肥匮乏的年代，土地肥力不足始终困扰着义乌农民。经过实践的探索，将鸡毛剪碎，再参入泥土是一个比较有效的办法。但是当地居民养鸡的数量毕竟有限，想要更多的鸡毛就只能去外地收。

聪明的义乌人想了一个以物易物的好办法。利用农忙时节的间隙期，挑着担子，带着红糖、草纸，摇着拨浪鼓就出发了。其他各地的居民，每当听到咚咚咚的拨浪鼓敲击声，就知道义乌人又来收鸡毛、收破烂了。这就是今天人们谈论义乌时经常说起的“鸡毛换糖”的故事。

许多义乌人在外地收回来废品、鸡毛之后，自家不一定用得完，需要继续交易，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一些村民就带着破烂、鸡毛，还有当地生产的蔬菜、粮食开始了新的交换过程。

在当时义乌的廿三里镇，一些手上拎着蔬菜篮子、鸡毛、废品的村民会在街上摆摊，养成固定的交易地点。当越来越多的村民摊位聚集起来，就自发形成了贸易集市。20世纪的70年代中期，廿三里镇就出现了几百个经营小商品的地摊，交易相当的繁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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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商品市场“生命力是那么强，冲击波那么大”，让人没想到的是，第一代小商品市场开业后仅3个月，市场摊位数量增加近一倍。许多商户自带门板，搭起塑料棚架，自行向新马路两端延伸。到1982年底，市场便有了30多个大类，2000多种小商品。

很快，市场里每天都有从附近10多个省市区蜂拥而至的采购者，挤爆了市场。义乌人发现，第一代市场的承载力已到了极限，扩容势在必行。

1984年10月，义乌县委、县政府当机立断，相机办法筹集了57万元资金，于1984年12月建成占地35万平方米、固定摊位近2000个的新马路市场，摊位从露天搬进了棚子，这就是义乌第二代小商品市场。

第二代小商品市场之后，第三代、第四代、第五代市场也都相继兴建。在地方政府和上级政府的支持下，以及来自当地的老义乌人，和来自全国、全世界各地的新义乌人共同努力下，义乌很快就成长为小商品王国和世界超市。

如今的义乌是全国众多二级、三级批发市场的货物源头，也是中国对欧美、中东、印度出口小商品的最大货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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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义乌的小商品市场模式，并非没有挑战者。诞生于1999年的一家传奇企业，成为日后义乌经济发展近20年最大的博弈者。两种商品流通模式的拉锯战也彻底左右了义乌发展模式的改变。

1992年2月20日，大年初五，在杭州城西文一路附近一个不起眼的小房子里，一个长得像“外星人”的小个子杭州人开始了他长达两个小时的演讲。在下面的大部分听众席地而坐，总共有17个人，包括他本人在内，正好18个人，号称“十八罗汉”。

整整两个小时的演讲，他几乎都在说“要做一个中国人创办的世界上最伟大的互联网公司。”下面的听众听的一脸茫然，将信将疑。这个演讲的男人就是日后大名鼎鼎的马云。在下面听讲的孙彤宇、彭蕾、谢世煌、蔡崇信等人日后也成为了中国商界大佬。

经过20年发展，马云在杭州湖畔花园创办的阿里巴巴已经成长为中国市值最高的公司。超过5000亿美元的市值，也让马云成为了中国首富。

但是，马云与义乌这座城市，有着近20年的博弈。

最初，阿里巴巴以B2B业务为主，服务业中小企业的网上交易，之后，淘宝网、天猫、聚划、天猫超市等先后成立，阿里巴巴又从to B市场跨入了零售市场，成为一个覆盖所有领域的电商平台。

在电商诞生以前，线下面对面进行洽谈，或者由朋友介绍是开发新客户最主要的手段。为了寻找新商机，许多老板或者业务员，会在全国各地参加展会，或者去批发市场寻找合适的合作伙伴。

对于负责生产的企业而言，展会和批发市场就是建立新销售渠道的场所；对于主攻商品销售的企业而言，展会和批发市场就是获取货源的地方。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广交会、工博会、华交会、义乌小商品市场、中国轻纺城等为代表的展会或批发市场都是最重要的获取新客户的地方。

然而电商的兴起，打破了这种传统的商品流通模式。越来越多的企业开始通过网络建立业务联系。当电商壮大的一定程度上，影响批发市场在商品流通中的节点地位就成为必然。

一方面，B2B的电商模式，让更多的企业之间直接建立联系，减少了参加展会和跑档口的需求。另一方面，C2C和B2C的电商模式让商品从生产商到消费者的链路直接缩短了，批发商、实体零售商这种中间环节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义乌的批发商们就是在电商崛起的大背景下，生意越来越难做的。与此同时，商城的开发商们还在不断的涨房租。一个档口的租金从几万涨到了几十万。在客流量增长有限的情况下，房租快速上涨的势头让这些批发商们开始面临生存的危机。

有那么几年，义乌多次传出批发市场关门潮的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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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义乌传统的档口生意变得难做之时，部分义乌年轻人重整旗鼓，依托义乌丰富的货源，发达的物流网络，以网商的形式开始了第二次创业。其中，以义乌江南岸的青岩刘村最为出名。

最开始，青岩刘村只是义乌城区东南方向的一个小村庄。2005年，义乌青岩刘村完成旧村改造。由于其毗邻义乌市场和江东货运市场，一些拥有敏锐市场触觉的人开始在青岩刘村从事电子商务，并逐步带起了一股风潮。此后，无数草根创业者的梦想在青岩刘这个面积仅有0.28平方公里的小村子里“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后来，青岩刘村还坐上了“中国网店第一村”的称号。

当然，聪明的义乌人不会只创造一个电商村，在电商产业十几年的发展历程中，大大小小的网商早已铺满了整个义乌市。

据义乌市政府数据，2018年义乌实现电子商务交易额2368.3亿元，全市电商账户数超31万户，内贸网商密度位居全国第一。

根据阿里研究院数据，截止2019年8月，义乌所在的金华拥有334个淘宝村，位居中国地级以上城市第一；拥有42个淘宝镇，位居中国地级以上城市第3位。义乌自身拥有的淘宝村164个，稳居县级城市第一位，遥遥领先同类城市。

图表2：义乌电商交易额和集贸市场交易额数据对比

数据来源：根据新闻数据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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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乌的批发市场和电商的博弈还在继续，有些落伍的批发商因为赶不上时代而被淘汰，另一些眼光敏锐的人却在利用小商品市场独特的优势开创了新的商机。就在义乌青岩刘村的电商传奇还在耳边传颂的的时候，义乌新的电商模式已然崛起。

2015年中国移动4G网络正式商用，让手机的网络更加通畅。受此影响，曾经以分享gif为主的快手开始升级为以视频为主的短视频平台。

在快手快速发展的同时，字节跳动旗下一款以“音乐创意短视频”为主打的社交软件，以更快的速度崛起。

伴随两大短视频平台快速发展，寻找变现渠道，将庞大的流量转化为现金流也就提上了日程。除了互联网公司常用的广告模式，与电商结合成为他们变现的理想选择。在短视频行业爆火以前，直播行业就已经开始探索直播卖货的商业模式。

在青岩刘村东北方向8公里处的北下朱村，眼光敏锐的义乌人开始了新的传奇。

2015年前后，北下朱村两委主动出击，以减免房租等形式邀请电商创业者来北下朱村创业，通过铺设光纤等设施，形成了打造电商村的良好局面。2019年年初，北下朱村又抓住直播的风口，向“网红直播村”转变。

据商界杂志不完全数据统计，到8月底，村里已经有“网红直播”从业人员6000余人，涉及3000多家市场经营户。受此影响，北下朱村商家地下室的店面每间年租金已经高达1.8万元，比隔壁村的店面还贵。

走在北下朱的街道上，你随时可能遇到粉丝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网红。她们多数打扮时髦，妆容精致，长相甜美，在直播间里是能说会道、容貌姣好的“小姐姐”，出了直播间又可能是肩挑麻袋，手拿钱包的生意人。在人生角色的转换之间，实现数以万计的商品销售奇迹。

不光北下朱村，整个义乌的商业模式也开始了新的转变。2018年开始，义乌市场里许多眼光敏锐的商户开始试水“网红直播”，借助抖音、快手、淘宝直播等渠道，以“短视频+直播”的模式，探索着日用小商品销售新的增长点。在网红流量的带动下，整个义乌市的日用小商品在设计、品牌、标准等方面也出现了升级迭代。

当然，义乌和电商产业的博弈肯定还会继续，电商对义乌的发展是机遇还是冲击，取决于新兴商业模式的性质和机理，更取决于生活在义乌这片土地上的商人能否继续抓住时代的机会，与之融合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