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会师：通货哪有既“缩”又“胀”

作者：韩会师

来源：会师话市

最近常有朋友感到困惑，到底现在是通货紧缩还是通货膨胀？

为什么有的人在说通缩有的人在说通胀，还有的人说现在是既缩又胀。

难道物价成了定海神针铁，可以收放自如了？

对物价问题居然出现如此之多的“见解”，主要问题出在概念理解上。了解了基本概念，就很容易理解现在究竟是通缩还是通胀，还是既缩又胀了。

所谓通货膨胀，指的是一定时期内物价水平持续普遍的上涨；而通货紧缩则相反，指的是一定时期内物价水平持续普遍的下跌。

这里有两个关键词：

一是“一定时期”。这意味着不是一两天的物价上涨（下跌）就是通胀（通缩），至少要连续几个月的持续物价上涨（下跌），才会被定性为通膨（通缩）。当然，我们经常看到的是一个经济体内部连续很多年物价持续上涨。

二是“普遍”。这意味着不是几种商品或服务的价格上涨（下跌）就是通胀（通缩），而是总体的物价水平。一个经济体内部的商品和服务种类当然很多，什么才叫总体的物价水平？在统计上只能采用加权平均的方法。根据各种商品和服务在大众消费支出中的占比情况来确定权重。

好了，理解到这个层面，我们基本上可以知道，任何一个经济体在任何一个时期，都只能处于一种状态：要么是“通胀”，要么是“通缩”，要么物价平稳，不存在既“胀”又“缩”的问题。因为在进行加权平均计算时，数学上只能有一个结果。

有朋友可能会问，生活中的确存在有的物价上涨，有的物价下跌的情况呀。只用加权平均后的数据来定性通胀（通缩），明显掩盖了与总体情况不相符的个体情况嘛。

的确如此，在严重的通胀环境里，可能也有价格持续下跌的东西；在长达数年的通缩环境里，可能也有价格持续上涨的东西。

正是因为不同商品和服务的价格涨跌经常不一致，所以才必须采用加权平均的方法给出一个关于总趋势的定性描述。否则，采用一一列举的方法描述整个经济的物价变化情况，无论是对于统计部门、新闻部门、政策制定部门还是学术研究部门，都将是灾难性的。

在很大程度上，前人之所以造出了“通胀”和“通缩”这两个概念，就是为了“以偏概全”。但假如没有这种以偏概全，大家就没办法就物价问题进行基本的交流。

有朋友可能又会问：假如某些商品的价格上涨幅度很大，并且将来很可能传导到其他的商品，但由于其在统计中的权重不够高，所以在当前的物价总水平上暂时没有表现出来，甚至总的物价水平统计出来还是下降（通缩）的，这种情况下怎么解决总物价水平对公众的误导呢？

其实很简单。只要把这些价格上升幅度很大的商品的价格变化情况告诉公众就行了。

如果这些商品很重要，在获得这些信息之后，政府部门也会采取相应的措施加以应对。假如是供给短缺造成的，可能采取减税降费、给予补贴等各种措施鼓励生产；如果是市场炒作、囤积居奇导致的，可能会触发对交易过程合规性的检查，或是政府释放国家储备平抑物价。

但无论这些商品的价格涨幅（跌幅）多大，只要未导致持续的总体物价上升（下跌），就不能因为其在未来可能导致的后果提前把“通胀”（通缩）这两个字甩出来。因为通胀（通缩）是对过去的一段时间里千万种商品、服务价格表现的总体概括，不是对未来情景的预判。

所以我们可以说猪肉涨价太高啦，鸡蛋涨价太快啦，理发涨价太猛啦，这些都可能是事实，用这种一一列举的方式表达对特定物价上涨的担忧、愤慨都可以，但就是不能据此得出“通货膨胀太厉害了”这个结论。

回到当下。我们现在是通胀还是通缩呢？

居民消费价格指数（CPI）是我们最常见的也是最重要的衡量总体物价水平的指标，其统计调查涵盖全国城乡居民生活消费的食品烟酒、衣着、居住、生活用品及服务、交通和通信、教育文化和娱乐、医疗保健、其他用品和服务等8大类、262个基本分类的商品与服务价格。

根据CPI数据，2003年以来我国每年物价都是上涨的，最高的一年涨幅是6.5%（2007年），这说明我国一直处于通货膨胀当中。

但通货膨胀并不要紧，这是多数国家的常态。例如，1956年以来，美国只有一年CPI是下跌的。所以是否存在通货膨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通胀的程度，也就是物价上涨的幅度。一般而言，如果每年的通胀水平控制在3%以内，就会被认为是温和可控的。2003年以来，我国CPI年度涨幅绝大部分时间都在3%以内。

可怕的是恶性通货膨胀。怎样才算恶性？不同的学者标准不一。但一般来说，如果年度总物价涨幅超过10%就肯定会被认为是很严重的通货膨胀了。我们现在距离恶性通胀还很远。

扯了这么多，其实就想说一个问题：每个概念都有其特定的内涵，我们必须尊重其内涵，并谨慎使用，否则既不利于准确交流，还可能误导社会舆论和政策制定。猪肉涨价就说猪肉涨价、家具跌价就说家具跌价，这些既不是通货膨胀，也不是通货紧缩，都只是个别商品的价格变化。